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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胜曲尘 一作:蒙)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一首前两句“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一尺系概数,深红指裙色。曲尘本酒曲所生细菌,色微黄如尘,因为称淡黄色,此指衣色。起句言深红裙上蒙以浅黄之衣。裙与衣,深红配浅黄,红黄谐调,两相映衬,绚丽多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女衣饰,讲究色彩美,正是情移于衣的自然流露,或者说衣饰之艳丽正是少女情窦初开之表象。谁也不愿老穿破旧衣服。故次句言“天生旧物不如新”。然而,就爱情而言,则不能“喜新厌旧”,而应是“日久长新”才好,否则情不专而怨恨必生。窦玄妻《古怨歌》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诗人这里正是以“衣不如新”反衬“人不如故”。后二句说“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桃核由两半相合而成,故曰“合欢桃核”,喻男女相遇合,或可作表达爱情之信物。《烟花记》载,炀帝以合欢水果赐吴绛仙,就是适例。堪,可也。里许即里面,许系助词。元来,即原来,“元”通“原”。“人”字当本作“仁”。诗人用谐音双关法,写桃核内有“仁”以隐喻合欢之人心中原来别有“人”。既然对方心中已有他人,故第二句曰 “旧物不如新”;虽前有“合欢桃核”之约,然“终堪恨”也。这就既巧妙地讽刺了爱情上的喜新厌旧者,又曲折地表达了抒情主人公对所爱者的执着追求,那“恨”字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幽恨之情。面对负心人,诗人委婉地提出自己的劝戒,言有尽而意无穷,反映了甜蜜爱情生活中的另一个侧面。
第二首一二句“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烛,谐音双关“嘱”。长行,古博戏名。唐代李肇《国史补》下:“今之博戏 ,有长行最盛,其具有局有子,子有黄黑各十五,掷采之骰有二。其法生于握槊,变于双陆。”此处读作游子的“长行”,隐喻“长别”。围棋,音同“违期”。诗人仍使用谐音双关手法,造成字面上的隐语,使读者通过联想便知言在此而意在彼。即字面上是说点灯相照,与郎共作双陆之戏,实际上是说诗中女主人公与郎长别时,曾深嘱勿过时而不归。“莫违期”是“深嘱”的具体内容,又为下文的“入骨相思”埋下伏笔。三四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红豆即相思子,古人常用以象征爱情或相思。王维《相思》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唐朝时贵族的闺阁间流行一种玩物,拿一小块象牙剖成两面,镂空了镶入一颗红豆,再将剖开的两面嵌上去,复成六面,骰点当然亦是凿空的,一掷出去,六面皆红,即所谓“玲珑骰子安红豆”了。后来流传到民间,一般人买不起象牙这样贵重的材料,便改用兽骨,红豆又称相思子,“入骨相思”,一语双关,其中缠绵之意,教人不由魂销。在章法上,则是对前二句“深嘱”早归“莫违期”的对应。诗中,女子“共郎长行”时“深嘱”于前,客子“违期”未归时又“入骨相思”于后,最后以“知不知”设问寄意的口吻轻轻将全诗兜住,然后再表现出这位多情的闺中人亟盼游子早归的焦虑心情。“知不知”三字,把女子离别之久、会合之难、相思之深之苦,乃至欲说无人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可谓收得自然,余味不尽。而读者所感受到的正是女主人公内心深处诚挚而火热的爱情。有女钟情如此,令人读来倍觉感人。
此二诗写“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以讽喜新厌旧;写“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以骰子喻己相思之情,就既未见浓艳的辞藻,又未闻有些许脂粉气。其设想新奇,别开生面,在许多的爱情诗中,使人顿觉耳目一新。大量使用谐音双关修辞法,更使诗作独标一格,别有情致。人们表达爱的情感,力避直率明白,本尚朦胧含蓄(当然不是晦涩费解),而双关隐语的运用,却能使人透过字面的意思,通过那些音同或音近的“别字”,去细细品味那双关语中底层的无尽的意蕴。这些谐音词的寓意颇深,不可囫囵读之。它蕴含着诗人人为的特定含义和感情色彩,能使语言在表达上更含蓄、婉转和饶有风趣。用于表达爱情,则言浅意深,更富有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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