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师是我可爱的娇儿,秀美无比世上难匹。襁褓中的他未满周岁,就已认识了数字六七。四岁时他就知晓自己姓名,眼睛也不贪瞧那梨和栗。朋友们偷偷观察他,都说他是凤凰般的奇物。前朝看重人的器度和容貌,他的品流当属第一。要么有神仙般的风姿,要么有燕鹤般的骨相。为何会有这样的评价呢?不过是想安慰我这衰朽之身罢了。
在风和日丽的春日里,他和表兄表弟们一起嬉戏玩耍。他们绕着厅堂又穿过树林,喧闹得就像金鼎里的水沸腾溢出。有长辈来家里,他急忙跑出去迎接。在客人面前询问他想要什么,他含蓄半天终于说出实话。回来后还学着客人的模样,叉开双腿拿着笏板。有时他会戏谑张飞的大胡子,有时又嘲笑邓艾的口吃。他像毛羽刚健的豪鹰,又似气势雄健的猛马。砍来青筼筜当作马鞭,骑着它肆意奔跑横冲直撞。忽然又学起参军戏,按照节拍呼唤苍鹘。又在纱灯旁,虔诚地向夜佛行礼。他扬起马鞭去挑挂着的蛛网,低下头去吮吸花蜜。他想要比蝴蝶还轻盈,不比柳絮飞得慢。
在台阶前遇到姐姐,玩六甲游戏他输了不少。他急忙跑去摆弄姐姐的香奁,拔下了上面的金屈戌。抱着东西翻来覆去,任性得难以管束。他弯着身子去扯窗上的纱网,用唾沫擦拭琴上的漆。有时看我临摹书法,他会挺直站立一动不动。他还请求用古锦裁制新衣,连玉轴也想要讨来。他请我写春胜,春胜正适合在春日里张贴。他拿着斜卷的芭蕉叶当作笺纸,辛夷花低低地掠过笔尖。
我从前喜欢读书,刻苦地著书立说。如今快四十岁了,面容憔悴,身上没肉还怕跳蚤虱子。孩子你千万不要学我,为了求取功名而读书。学习穰苴的《司马法》,张良的《黄石术》。这样就能成为帝王的老师,无需再钻研那些琐碎的学问。况且如今西部和北部,羌戎正猖狂悖逆。诛杀和赦免都难以决定,对他们的姑息就像难治的痼疾。孩子你应当快快长大,像探雏鸟一样深入虎穴。应当成为万户侯,不要死守着一本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