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抒胸臆
《望故乡》全诗共三小节,主要写诗人想象去世后站在台湾的高山顶上望祖国大陆、望故乡的所见所想。 第一节,起句“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是诗人直抒胸臆,表达安葬意愿,直白而深沉。“望我大陆”紧承上句,道出作者想如此安葬的缘起和目的。“大陆”前加一“我”字,体现了于先生台海两岸是一家的祖国观念,虽然身在台湾,但是大陆也是“我”的,传达出强烈的爱国感情。“望”者是作者的魂魄!大陆令作者如此倾心,以至于死后的魂魄也要去望!死后尚且如此,活着时当然无时无刻不牵挂!这是一份多么执着的苦恋啊!这里,诗人还给人们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后人会神游大陆,那滚滚的千里黄河,那不倒的万里长城,那勤劳的人民……“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诗人的魂魄在台湾最高的山顶上,凝神远望,可是,他总望不到魂牵梦绕的祖国大陆,哪怕是一点点的影子!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有涕泗滂沱,放声恸哭。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生不能相依,但死后化蝶相依;而于先生,生时眼不能见大陆,死后魂魄依然不能见大陆,这是怎样深重的遗憾!
思乡之苦
第一节“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有生之年不能见到海峡两岸统一的失望之情,也流露出了一位八十三岁的飘泊孤岛的老人对大陆的强烈的眷恋之情,也表达了自己想落叶归根的感情。
作为一位辛亥革命老人,他曾亲历中华民族被异族蹂躏的历史,甲午海战中国惨败、日本帝国主义长期割占台湾。他亲眼目睹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国家就这样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他一生追随孙中山先生也正是为了致力于祖国统一、民族昌盛,“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孙中山与于右任等所有辛亥革命志士的共同意愿。虽然斗转星移,至1962年,外国列强早已被驱逐出了大陆,但台湾还孤悬海外,美国仍有部队长期驻守台湾,这样的国家现状当然是一个辛亥革命老人心中永远的伤痛。更何况,此时的诗人已经走近人生的终点,却又看不到两岸统一的一线曙光,万千感慨,凝聚于心,怎能不化作诗行喷涌而出,吟成“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这样的诗行。
第二节、“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交代了安葬在高山之上的另一个目的——望见故乡。客居台湾十几年的诗人无时不思念陕西老家和结发妻子,思念失散的骨肉。诗人此时已是垂垂老矣!叶落归根,狐死首丘,人越年老越想回老家。故乡的亲友身体健康、生活幸福,故乡人民的生活还是他曾知道的那样贫困吗?那些亲手创成的水利工程年久了还能为人民造福吗?他支持关怀的教育事业有无巨大发展呢?故乡的一草一木……然而,“故乡不可见兮”,死后的魂魄依然不能望见故乡,欲归不能,欲聚不成,多么遗憾!一个游子离开亲人和故乡几十年的羁旅之苦、一个游子客死他乡的悲哀尽显无余。所以说,“永不能忘”表达的是无尽的思念和刻骨铭心的痛。尽管思乡之苦是中国古典诗歌的常见主题,但是于先生的这节诗不同寻常,有大大超越前人的内涵。作者孤魂永不归!这节诗不仅写出个人之哀,更引人思考造成此种哀苦的根由——祖国不统一。作者说“我之故乡是中国大陆”,所以,不能把这节里的“故乡”简单认为只是指他的陕西老家,所以说他的思乡之情比一般之人大气许多。
余光中先生在《乡愁》诗中写道:“现在,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而于右任这节诗所传达的感情要比余光中的“乡愁”更浓烈。 前两节两次出现“葬我于高山之上兮”,在这两句里作者对死亡没有丝毫恐惧,祖国占去了他整个灵魂,祖国的统一成了诗人牵挂的一切。南宋大诗人陆游的绝笔诗《示儿》云:“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正可作为本诗的注释。它们表达了同一种精神。
前两节既明写了情,又暗写了事,反复咏唱,给人强烈的震撼。本想望见的大陆故乡都是望而不见,但这并不是说一无所见。
魂望故乡
第三节、“天苍苍,野茫茫”正是作者想象中的所见,景象苍茫、空旷。这两句本是成句,从手法看是用典,脍炙人口的北朝民歌《敕勒川》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描写了西北大草原的景色,表现了牧民们热爱家乡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经过一千多年的传诵,已经积淀演变成为中华民族特有的热爱家乡的代名词。试想,诗人在用这两句描述所见时,能不自然联想到、思念着远在西北的老家! 此两句景中寓情。
“山之上,国有殇” 语意双关而寓意丰富。“殇”字解为名词,《小尔雅》说:“无主之鬼之为殇。”这个“殇”指不能归故里的魂魄。“国有殇”化用了屈原《九歌·国殇》中 “国殇”一词,“国殇”指为国死难者,南朝诗人鲍照《出自蓟北门行》中“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句可为印证。“国有殇”即“有国殇”,意为:有一个为国死难者。为国死难者自指作者本人,于右任作为辛亥元老,自比为主义献身之战士,于右任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祖国,以“国殇”来自况,明确地表达出自己强烈的爱国心和深沉的悲憾。他悲憾于报国的壮志未酬而身先死,悲憾于个人的客死他乡,悲憾于祖国的分裂。面对个人遭遇与国家现状,他定然是死不瞑目!而他个人的悲哀也正是国家的悲哀。若国家统一,他岂能客死台湾,若政治清明,他岂能壮志未酬!“国有殇”在篇末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是前文炽热情感的彻底喷发,是杜鹃啼血式地悲鸣。
第三节用短短四句描绘了一幅图景:一个为国而死的魂灵站在一片空阔里,他孤零零、眼巴巴、泪汪汪的。整个意境是寂寥凄凉的。背景衬托人物,空阔的背景越发使他显得渺小、孤寂与可怜。这一节有景有情,以景衬情,情景交融。 这首诗虽然短小,但艺术水平极高。